当生涯教育热遍所有中学，我们需要一些冷思考

清华附中学生在参加生涯教育工作坊活动现场

作者｜芥末堆 田园 宁宁

编辑｜芥末堆 天一

伴随新高考的陆续落地，中学生涯教育逐渐热了起来。选科和选考带来的不确定性让学生和家长不得不提早做准备。相继公布的生涯教育有关政策文件，也使得学校对此有所重视，开始配置师资和开设相关课程。 

但对大多数基础教育学校来说，热起来的生涯教育还仅仅是起步阶段，开展起来面临着相似的困难，理念、师资、教材、课程，以及重视程度都不够。生涯教育距离专业和普及仍将有一大段路要走。 

政策催热生涯教育

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曾有一项调查显示，超过六成受访者承认，自己在报考专业时是“盲目的”，超过七成受访者表示，如果有可能，想重新选择一次专业。

近些年来，这一现象屡屡成为针对大学生的热门讨论话题，也成为饱受诟病的教育问题之一。学生报考专业的“盲目”一定程度反映出生涯教育的缺失。为此曾有教育者撰文呼吁做好基础教育和高校两端的生涯规划教育。

在新高考陆续启动的契机下，生涯教育作为落地的配套措施，越来越受到教育部门和学校的重视。公开资料显示，江苏省在2016年就已将“自我认知与生涯规划”正式列入高考综合素质评价中。

上海在今年3月发布《关于加强中小学生涯教育的指导意见》，提出构建大中小幼衔接的生涯教育内容体系，分学段实施。还提及要在普通高中学校率先建立和普及生涯导师制。

重庆市教委在今年9月印发的《关于开展普通高中学生生涯规划教育的通知》中，更是详细地明确，将加强市内普通中学生生涯规划教育，各高中要坚持专门课程，高中三年不少于4学分，其中专门课程不少于1学分。 

可以预见，政策要求下，中小学校将会逐渐加强生涯教育。构建体系化的生涯教育校本课程是学校涯教育探索的起点，也是重要的实施路径。 

学校需要体系化课程

10月11日下午，清华附中高一学生分成几拨，参加一场大范围的生涯教育工作坊。不同工作坊的学生根据提示完成不同的任务，大到认识自我，探索可能感兴趣的领域，小到认识大学专业类别，对应职业方向，还有目前在校时间分配的情况，可能改进的空间。 

这是清华附中每月固定的生涯活动。清华附中生涯教育专职老师谢思涛介绍，2016年左右，清华附中就将生涯办公室与心理办公室分开，请来两位专职老师做生涯教育。此前和很多学校一样，清华附中的生涯教育也是由学校的德育处心理老师负责，内容多是关于学生的自我管理、时间管理，还有压力对抗。基于学生遇到的问题，有针对性地给予帮助。

生涯办公室成立后，生涯教育的思路就发生了转变。“学生有些学习问题在课堂中有学科老师配合解决，有些行为问题和心理问题，可以找心理老师解决。我们更多是一种资源补充，告诉学生升学之外，在高中还有哪些可以用以继续完善、探索自己人格和性格的资源。”谢思涛介绍说。

由专职教师来摸索构建体系化的课程和资源，这也是学校期待看到的生涯教育。两个老师每学期各开设两三门选修课，一类是有关国内高考，如对学生自我性格的认知、外部环境的探索、大学专业调研等。这些课程多是基于知识和方法论，在了解的基础上教会学生搜集相关信息的能力。另一类是全年级的生涯活动，每月两次。开展形式有传统的讲座、小的工作坊，还有以项目制的学习方式探索生涯教育。 

另外，清华附中还针对高一、高二不同阶段制定不同的课程内容重点。谢思涛说，高一学生思维比较活跃，侧重对自我的探索，比如自我回顾的过程，自我性格、价值观的判定，自我优势直观的呈现，还有社交圈的定位等。高二上学期，学生时间还相对充裕，会重点为学生引荐大学相关资源，邀请院士、大学教授，给学生讲解大学专业学习，生活，同时给学生提供某一领域的前沿发展。高二下学期则更多侧重于大学专业的探索。 

清华附中生涯活动现场对大学各个专业的介绍页

上海交大附中的生涯教育同样是按照年级分别实施。校长徐向东在一次会议分享中坦言，面对新高考改革，学校发现学生在选科科目组合上，没有把学校、专业、职业生涯建立起内在的联系，这对学校教育提出了挑战。由此交大附中将生涯教育放在了更加重要的位置，将生涯教育贯穿、渗透在高中教育的全过程。 

徐向东介绍，交大附中将生涯发展规划列入校本三大核心课程之一。在高一设定生涯认知，高二生涯体验，高三生涯学习的分阶段目标。高一生涯认知主要是开设生涯启蒙类课程，每班每周有一节必修课。课程之中还有生涯信息辅助测评。

到了高二，学生根据个人兴趣，选择一项课题进行研究，“不少同学就是在课题研究过程中找到了自己的志趣。”徐向东说，学校还与校外合作，建立了生涯实践体验基地，促进学生对社会的理解。

交大附中学生的生涯规划成长手册

高三阶段，学校围绕学业准备、心理调适和升学指导展开工作。学业准备会邀请刚毕业的学长返校传授经验，帮助学弟学妹制定学习计划，同时会邀请高校招生官介绍大学招生，以及专业的发展趋势。心理调适会请心理专家指导考试心态，开设心理课为学生舒缓压力，提供专业评估建议。升学指导会帮助学生梳理高中成长经历，进行自招面试、志愿填报、大学规划等。

像清华附中和交大附中这样资源相对丰富的学校，更倾向于自己研发适合本校的生涯教育校本课程，也更贴近学生的实际需求。 

信息技术助力个性化生涯教育

上海七宝中学的生涯教育走了另一条特色，借助信息技术构建满足不同学生个性化成长的校本课程。

七宝中学校长朱越认为，生涯教育的定位在于唤醒学生的发展意识。通过构建丰富多元的校本课程和学生生涯实践活动，来唤醒学生的生涯发展，帮助学生认识自己、认识职业、认识社会，从而确立自身发展目标。 

七宝中学从2014年开始系统地构建学生的生涯教育系统，包括生涯教育的组织架构、课程体系、保障机制，以及全员成长导师的培养，校外资源的统筹设计。同时与企业合作开发了生涯导航一站式服务平台。

2015年开始，学校全员培训了所有学科老师和班主任，目前有100多位成长导师。同时开展了“6+N”工程，在师生互选的同时，帮助导师根据学生的成长需要选择相应的师生互动和体验内容。

七宝中学的“6+N”工程

与交大附中一样，七宝中学学生也要经历一个完整的课题研究，掌握基本的课题研究方法以及技能。“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课程研究本身是帮助学生在贯穿三年的过程中，发现真正喜欢的领域是什么。从喜欢的领域，逐步构建起未来升学的通道和高校专业发展的可能。”朱越说。 

此外，三年来，学生所有参与的课程、活动学习都被记录在生涯平台系统中，详细程度甚至可以细化到学生在参加的讲座中与专家的互动。

在朱越看来，最重要的是通过运用平台积累的学生数据完善和开发更多样的社团与校本课程。“我们现在基本每学期开发的新社团和新课程，几乎占到所有校本课程的5%到10%。” 

此外，学生数据对全员成长导师来说也很重要。导师可以根据学生的记录，调整或采取更有针对性的互动内容，以更好引导和帮助学生。朱越说，这还仅仅是起步阶段，数据的搜集和分析都还不够充分。对学校而言，数据越多才越能更好支撑学生的个性发展。 

尽管七宝中学借助信息技术平台促进生涯教育的个性化开展还处于起步阶段，但相比大多数学校来说，已经走了很远了。

生涯教育面临挑战 

清华附中生涯教育工作坊现场

就大多数条件一般的学校来说，生涯教育更像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学校做的动力并不强，提高学生升学成绩仍然是首要目标。

据华中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的罗老师介绍，顶层学校越来越倾向于自主招生的录取通道，而生涯规划课程中的体验活动、研学旅行、课题研究等内容，可以丰富学生的在校履历，为背景提升和综合素质评价做准备。而普通学校的学生时间精力有限，更应该将注意力集中在选科、选专业和选大学上。

此外，对生涯教育的内涵和外延界定不清晰也是普遍问题。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教授陈启山曾公开指出，以珠三角为例，很多学校将德育、心理教育、综合实践活动混淆在一起，包装成生涯规划课程。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除了生涯教育的概念界定不清晰之外，专业师资缺乏也是一大痛点，很多学校都是由心理或德育老师担任生涯教育老师。

生涯教育在国内仍然处于早期阶段，至今没有系统的生涯教育教材可供老师参考，高校也没有专门的专业。专业师资缺乏问题或将长期存在。此外，由于生涯规划课程周期较长，如何进行有效的效果评估也是重点。

可能学校里还没有哪一门课像生涯教育那样，好与差的评价标准完全在于学生个体的体验，但契合自己需求的就是好的。

沈明浩是参加当天生涯工作坊的清华附中高一学生，他选修了学校的生涯教育课程，“选这门课是对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太有信心，想通过这个课规划好自己的时间。” 

高一学生钟梦媛没有选修生涯教育的课程，因为她在初三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未来的专业方向是生命科学。“不太想再花一学期时间去思考做什么了，确定了直接去做就好了。”虽然钟梦媛确定了自己的方向，但她也有一丝忐忑，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新兴趣，新变化。不过转而她又释怀了，出现新兴趣也很正常。

芥末堆注：文中沈明浩、钟梦媛为化名

本文作者：田园

芥末堆 记者

从身边小事感知教育

本文作者：宁宁

芥末堆 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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